摘要：潜龙勿用——《乾》卦初九爻辞象辞的哲理意义温海明：欢迎辛老师，张老师给大家讲解乾卦初九爻辞象辞。张克宾：从《左传》的记载来看，春秋之时很可能是没有“爻题”的，因为《左传》是用“A卦之B卦”的方式表示A卦的某爻，B卦是A卦某爻变后所成之卦。初、二、三、四、五、上表示一卦的六个爻位；九、六表示爻的阴阳性质。易道尚变，所以特用九、六来表示阴阳爻性。乾卦爻辞加用九之辞，只有九三爻说“君子”，其他皆说龙。
周易明解群课中记录
潜龙勿用——《乾》卦初九爻辞象辞的哲理意义
时间：北京时间2015年10月13日22:00-22:30
课程主持人：温海明（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
导读老师：
1.辛亚民（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讲师）
2.张克宾（山东大学周易研究中心副研究员）
课程秘书：李芙馥（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博士生）
导师简介：
辛亚民，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哲学专业博士、清华大学历史系博士后，现为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讲师，其博士论文《张载易学研究》获2011年北京市优秀博士学位论文奖。主要研究方向为周易哲学、宋明理学，开设课程有周易解读、宋明理学研究、中国哲学专题研究、宋明理学名著研读等。主要论文有《“毒”字考辨》、《太虚如何承载价值——张载“太虚”概念新探》、《张载思想的学术定位》、《张载易学数论发微》、《“藉用白茅”述论》、《略论王家台秦简的风格特征》等。
张克宾，1981 年生，山东莘县人。 2000 年考入山东大学哲学系哲学专业，读书期间受王新春先生周易概论课之影响六爻中的老阳老阳的变爻，逐渐对玄妙精微的易学生起浓厚的兴趣。本科毕业后，遂以易学思想为研究方向，继续在山东大学哲学系暨易学与中国古代哲学研究中心攻读硕士学位和博士学位，又先后受教于王新春先生、刘保贞先生、林忠军先生、刘大钧先生，在诸师之引领下，渐窥易学阃奥之一斑，矢志向学，以为职志。 2010 年，在刘大钧先生指导下完成博士论文《朱熹易学思想研究》，获中国哲学博士学位，旋即留校工作。目前正在进行两个方面的研究，一是帛书《易传》诠释理路与哲学意蕴研究，二是由朱熹易学所展开的易学与理学关系研究。诠才末学，唯勉而行之。
主持人简介：
温海明，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博导。2006年获得美国夏威夷大学比较哲学博士，1999年获北京大学中国哲学硕士。曾为北京大学博士后，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2010），中国人民大学明德学者。现为国际儒学联合会理事、学术委员会委员；孔学堂咨询委员；国际英文哲学刊物Asian （A&HCI）编委；教育部英文哲学学术期刊 of in China （《中国哲学前沿》）副主编；著有：《儒家实意伦理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4年）； as the Art of and World (, 2009)； ( Press, 2012)；《中国哲学思想》(2010)等等。在国际一流哲学期刊 of , Asian , Dao: A of , ， and , 《中国哲学史》、《周易研究》等学术刊物发表论文五十余篇。曾获美国陈荣捷（Wing-tsit Chan）比较哲学奖学金、东西方中心（East-West ）学员奖学金等；曾赴哈佛大学、耶鲁大学、剑桥大学、根特大学等校作学术访问和学术研究。其《中国哲学思想》被译为英、法、西班牙、阿拉伯等文在国外出版。
21:55:45 温海明：欢迎辛老师，张老师给大家讲解乾卦初九爻辞象辞。
21:56:40 张克宾：各位晚上好。
21:57:05 辛亚民：大家好！
22:01:58 张克宾：好吧，我来抛砖引玉@温海明–北京 @辛亚民
22:02:18 辛亚民：张老师昨晚讲得非常精彩。
22:02:29 温海明：精彩继续。
22:02:43 张克宾：今天和大家一块学习乾卦初九爻。
22:03:17 张克宾：“初九：潜龙勿用。”初九是对乾卦初爻的称呼，高亨先生名之为“爻题”，可以采用；也有人称之为“爻位”，不可取。
22:04:03 张克宾：从《左传》的记载来看，春秋之时很可能是没有“爻题”的，因为《左传》是用“A卦之B卦”的方式表示A卦的某爻，B卦是A卦某爻变后所成之卦。
22:04:06 温海明：也称“爻序”。
22:05:03 张克宾：如《左传》昭公二十九年：在乾之姤曰“潜龙勿用”，其同人曰“见龙在田”，其大有曰“亢龙有悔”。又说：坤之剥曰“龙战于野”。
22:05:33 辛亚民：嗯，前者称“本卦”，后者称“之卦”，一般会说“遇某之某”，或“在某之某”。
22:05:41 张克宾：可见，表示乾卦初九爻为“乾之姤”，九二为“乾之同人”，九三为“乾之履”，九四为“乾之小畜”，九五为“乾之大有”，上九为“乾之夬”。其余诸卦以此类推。
22:07:05 张克宾：据此，原来有些学者认为九六式爻题是西汉人所加。但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周易》的发现，使这一观点不攻自破了。因为楚竹书《周易》有和今传本《周易》一样的爻题。楚竹书《周易》的抄写年代在战国中晚期，那么《周易》九六式爻题的出现时间最晚也不晚于战国中晚期。
22:07:19 温海明：最下一爻称初六爻中的老阳老阳的变爻，刚爻称九。
22:08:08 张克宾：今传本《周易》的爻题有什么含义呢？它是爻位和爻性的结合。初、二、三、四、五、上表示一卦的六个爻位；九、六表示爻的阴阳性质。
22:10:02 张克宾：这种爻题的表示蕴含一种时空一体的思想：初与终相对，是时间观念；上与下相对，是空间观念。初即是下，上即是终。从初到上，即是从始到终、由微而着的发展，又是从下到上、由低到高的空间架构，是时空一体的。这也是《周易》“时”与“位”思想的一个体现。
22:11:20 马震宇：@叶亮（上海） 哥白尼的天体理论是在八十多年观测数据基础之上 经过数学演算出来的。
22:11:28 温海明：九为老阳，六为老阴之数。
22:11:41 张克宾：为什么阳爻称九、阴爻称六呢？孔颖达总结了两种解释：“一者乾体有三画，坤体有六画，阳得兼阴，故其数九，阴不得兼阳，故其数六。二者老阳数九，老阴数六，老阴老阳皆变，《周易》以变者为占，故称九、称六。”
22:12:03 温海明：每个卦都是一个流转变动的时空系统。
22:12:58 张克宾：第一种观点是说，八卦中乾三画，坤六画，乾阳可以统摄坤阴，所以用九表是阳，坤阴不可以统摄乾阳，所以仍用六表示阴。这体现了古人阳大阴小，阳可以包阴，阴不可以包阳的观念。
22:13:31 温海明：突出占时老阴老阳为用。
22:14:03 张克宾：第二种观点和《系辞传》记载的“大衍筮法”有关，以大衍筮法起卦，最后是以九、六、七、八之策数定爻之阴阳，奇数为阳温海明（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周易明解群课中记录，偶数为阴，九为老阳，七为少阳，六为老阴，八为少阴。老则极而生变，因此九、六为变爻，七、八为静爻。易道尚变，所以特用九、六来表示阴阳爻性。古人多用第二种观点来解释爻题之九六。
22:15:15 张克宾：这是传世文献中对以九、六命爻的解释。
22:15:30 张克宾：马王堆帛书《易传》出土以后，我们又看到了关于《周易》“九”“六”的新解释。
22:15:39 温海明：@张克宾 全面。
22:16:09 邓洪波：阳称九还有一种说法，即小衍之数的阳数之和为九。
22:16:39 张克宾：@邓洪波小衍之说于经传无据。
22:17:12 邓洪波：@张克宾 来自河图。
22:17:14 张克宾：马王堆帛书《衷》篇从阴阳爻画的形状上来解释阴阳爻性。“《易》之义谇阴与阳，六画而成章。曲句焉柔，正直焉刚。六刚无柔，是谓大阳，此天[之义也]。……六柔无刚，[是胃（谓）大阴]，此地之义也。”屈曲的爻画表示柔，正直的爻画表示刚，而不能相反，此正可作“发挥于刚柔而生爻”之一解。
22:17:59 张克宾：这就涉及到爻画的形状问题了。
22:18:59 张克宾：上博楚竹书《周易》、马王堆帛书《周易》、阜阳汉简《周易》中阴爻作“或”，包山楚简中的易卦、新蔡葛陵楚墓竹简易卦以及王家台秦简《归藏》中阴爻多作“∧”状。阳爻各本均为“—”状。无论是作八还是作∧，均类似“屈曲”之状。
22:20:17 张克宾：就是说出土简帛文献中的易卦其阴爻不是这样“--”的，而是弯的。
22:20:51 温海明：阳连阴断。
22:21:55 张克宾：阳连阴断不错，但帛书《易传》阴爻画是弯曲的，阳爻画是直的。直即为阳，曲即为阴。
22:23:26 张克宾：《衷》篇解释九，也是从字形入手。它说：“九也者，六爻之大也。为九之状，浮首兆下温海明（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周易明解群课中记录，蛇身偻曲，其为龙类也。”九字的形状，浮首兆下，如同蛇身之屈曲，与龙之特征相类。
22:23:55 张克宾：也就是说它认为九字为龙之象，所以用九来表示阳爻。
22:24:14 张克宾：这种思想是传世文献中所没有的。
22:25:11 张克宾：《说文·九部》：“九，昜之变也，象其屈曲究尽之形。”它是以九为阳之形，《衷》篇是以九为龙之形。
22:25:25 张克宾：以上是爻题的问题，我们再来看爻辞。
22:26:13 张克宾：“潜龙勿用”讲到龙。乾卦爻辞加用九之辞，只有九三爻说“君子”，其他皆说龙。这似乎很奇怪，与乾卦其他爻皆说龙不协调，其实这可以视为“互文见义”的修辞法。乾卦爻辞中的龙也就是物象化的君子，九三爻中的君子也就是人格化的龙，二者名称虽不同，意象则相通。
22:27:10 张克宾：龙是善变之物，在《管子》、《说文》以及帛书《易传》的《二三子问》都有记述。《二三子问》说，龙有神能之变，既能云变，又能蛇变，又能鱼变，飞鸟昆虫随意而变。
22:27:25 温海明：潜龙勿用是潜伏的龙，象征君子身居下位，做事时机还不成熟。
22:28:04 张克宾：《说文》：“用，可施行也。”潜龙勿用，即是沉潜之龙不可以有所施为。
22:29:12 张克宾：《象传》说：“潜龙勿用，阳在下也。”其义理内涵，《文言传》已经说得非常高妙了，所以王弼没有解释，只说了四个字“《文言》备矣”。
22:29:51 张克宾：初爻象征君子有龙德，但时机不成熟，不得伸展。
22:30:12 张克宾：《文言传》说：“龙德而隐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遁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龙德之君子或圣人不为世俗所移，不为名利所趋，能够保守其刚坚之志，即使不为世用，不为人知，也泰然自处而没有忧闷，自我价值是充足而完满的。
22:30:26 温海明：潜在水中，有水平也要隐忍待时。《文言》确实说得很到位。
22:31:14 张克宾：古人多有以文王困于羑里、大舜处于山野等来解读此爻之意蕴。朱熹说，《易》如一个镜相似，什么事物来都能照见其象，所谓“潜龙”也只是个潜龙之象，它可以表征帝王将相，也可以表征士农工商，随解读者之不同而不同。
22:32:27 温海明：要静守待时，不可轻举妄动。
22:33:33 温海明：@刘京华 君子能屈能伸，能隐能显，随时随地自得其乐。
22:34:12 青山绿水：阐释的道理真丰富@温海明
22:34:18 孙世柳：屈伸之机很难把握。
22:34:31 张克宾：推其极，也就是所谓的“无入而不自得”。
22:35:24 邓洪波：蛰伏+蓄能。
22:35:28 青山绿水：@张克宾 无入和自得之意？请教。
22:36:50 温海明：@张克宾 @孙世柳 即使沉潜隐忍之时，也要修炼到龙德的高妙境界，只有强大的内心和品德，才能等待机缘巧合，因缘际会，成就事业。
22:37:09 张克宾：@刘京华“无入而不自得”就是进入任何处境都能自得其乐，自得其志。
22:37:27 邓洪波：圣人取象于龙，初九之潜，如舜诸为时、圣人侧微。
22:37:42 青山绿水：境界真高。
22:38:30 温海明：@张克宾 其实是强调人内心有强大的修为才能够驾驭外在的顺境逆境。
22:38:50 孙世柳：@温海明 还是温老师说的，经历才会体悟更深。
22:39:13 郭鹏：@张克宾 「马王堆帛书《衷》篇从阴阳爻画的形状上来解释阴阳爻性。“《易》之义谇阴与阳，六画而成章。曲句焉柔，正直焉刚。六刚无柔，是谓大阳，此天[之义也]。……六柔无刚，[是胃（谓）大阴]，此地之义也。”」这样讲就没有「九」只有「六」了，是吗？
22:39:47 张克宾：对六爻中的老阳老阳的变爻，所以《文言》说是“龙德而隐者也”，龙德就是强调的内在的修为德能@温海明
22:41:02 张克宾：@郭鹏- 它是从爻画形象上说，阴爻是弯曲的，阳爻是直的。“曲句焉柔，正直焉刚。”
22:41:04 青山绿水：何谓修为？@张克宾
22:43:05 温海明：@张克宾 @刘京华 北京 龙的品德代表人内心修炼到非常强大的心灵状态，不受世俗的影响，不求功名利禄，每时每刻自得其乐。
22:47:35 张克宾：易学中的关于人的修为问题，我们以后可以作专题讨论@温海明@刘京华
22:48:39 温海明：@袁邵华 是啊，修心只能靠自己，不能靠别人，易经强调人要努力控制自己的内心。
22:48:59 温海明：专题讨论很有必要啊。
22:49:23 崔圣：@温海明 老师，“君子能屈能伸，能隐能显，随时随地自得其乐”是否缺少“执着”与“任性”？
22:50:12 李伟东：生命本身的内在力量，就是“执着”。
22:50:32 崔圣：高！@李伟东
22:52:33 萧金奇：心的方向就是前进的方向。
22:53:13 张克宾：@崔圣 能屈能伸，不变的是操守，这才是真正的“执着”与“任性”。
22:53:38 崔圣：@张克宾 老师，谢谢。
22:54:02 李伟东：蛰伏+蓄能=初九。
22:54:57 袁邵华：择善固守。
22:55:35 崔圣：我是觉得，这种心理状态，是否会削弱人的“执着”意识？ 22:55:38 李伟东：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唯义所在。
22:55:39 郑静：本性何有曲伸，有妄才不执着啊。
22:57:32 张克宾：你可以读读孟子赞美孔子的话，就能明白“与时偕行”的意思。@崔圣
22:57:41 崇光海棠：本性不能屈伸，但是面对不同环境的时候选择隐去或者出世，不是说改变自己本性。
22:58:08 崔圣：谢谢@张克宾 老师！
22:59:04 崇光海棠：选择本身也就是坚持本性。
22:59:14 张克宾：孟子也说：“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能屈能伸的问题，从另一个角度也就是得志与不得志的问题。@崔圣 “志”就是你说的“执着”吧。
23:02:00 徐治道：其实“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也有类似的提点意义。
（整理：张馨月 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硕士生）
